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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渊鸣，高二保送清华大学姚班，之后进入MIT深造。在MIT期间，用一年时间完成了硕士论文，继续攻读博士学位。2019年，还在MIT攻读博士的胡渊鸣主导开发了一款名为“太极”的编程语言。博士毕业后，回国创立了“太极图形”。他曾经用99行代码打造冰雪奇缘效果火爆知乎，今天我们为他历数他的六次“急转弯”，去看看他成长路上的重要选择。

源码一粟 张星辰：什么是太极编程语言？

胡渊鸣：对不同的人，这个回答是不同的。对于Python开发者，Python是一个很流行的编程语言，太极则是一个能让Python程序运行更快的一个工具。对于高校学生，太极是能让你学习各种计算机图形算法、各种数据计算程序更加省事的一个工具。对于科研人员，太极是科研进展的一个加速器。对于从事AR、VR行业或者短视频直播行业的工程师，太极是一套能让你在移动端去运行各种炫酷物理特效的系统。

源码一粟 张星辰：现在太极编程语言开源社区的发展情况怎么样？

胡渊鸣：我们觉得还不错，基本保持每年用户量增长3.5倍，作为一个开源工具，这个速度属于增长比较快的。过程中也感觉到做工具或者产品，关键是要多和用户沟通。随着我们用户增加，很多用户会主动联系我们，沟通交流或者吐槽，推动整个社区的发展。作为创始人，一定要和用户保持第一手的联系，主动去问用户产品最大的痛点是什么，产品解决了用户的什么需求，还有哪些可以改进的地方。开源这个事情，海外会做得好一些，一些工程师甚至会帮你改bug，开源就是一种打开、分享的文化，我们非常享受做开源的过程。特别期待太极编程语言能够在五年之后变成并行计算的标准基础设施。

源码一粟 张星辰：你们还有一块是太极开物云平台，这个发展得怎么样？

胡渊鸣：太极开物云平台的用户反馈不错。太极开物云平台的开发量大，需要开发的时间较长，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发现，如果只做出一个MVP就去测试用户对这个产品的需求，在图形软件行业里是不太行的。虽然《精益创业》里面强调要抓紧做最小可行产品让用户去测试，其实如果真的只做一个最小可行产品去测，往往测不出来什么，需要花精力去做一个真正的最小杰出产品（minimal awesome product），让用户觉得很喜欢这个东西。

源码一粟 张星辰：你整个创业经历中有六次急转弯，第一次急转弯是你转向物理模拟方向，能否跟我们聊下当时发生了什么？

胡渊鸣：本科实习的时候我去了微软亚洲研究院，做深度学习方面的工作，当时深度学习非常火。但其实我从小就特别希望能研究如何去模拟这个世界，所以在读博士期间，还是觉得要回到自己原来感兴趣的事物上，就又转回了物理模拟。但现在，我的工作有时候还是会涉及深度学习，所以我的经历就是这样一圈又一圈的螺旋上升。

源码一粟 张星辰：如果是第一次急转弯是坚持选择了小时候的兴趣和热情，那么第二次转弯就是博士毕业选择创业，这是为什么？

胡渊鸣：大概是三个方面的因素，第一是博士毕业在学术方面有点迷茫。第二是自己太喜欢探险。第三是想要试试，当时也有投资人拉我“下水”，现在看来我还挺喜欢在“水中”挣扎，不后悔这个决定。

博士后期我的迷茫在于不知道毕业后要做什么。但我能感觉到，自己希望做一个离生活更近，为更多人创造一些便利，让我的研究成果被更多人使用的东西，这个东西应该在产业界。当时在美国看很多国内成功创业者的视频，在想做一个企业是什么样的感觉？如果做成功了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如果我在学术界，后面的发展是可以看得到的，没有激动或者忐忑，但我想要探险，想要尝试自己做企业。

正好当时我在知乎上写的关于99行代码冰雪奇缘的文章被一些投资人看到，他们给我“灌输”了很多商业知识，我们的太极开源社区发展得也不错，再参考当时的Adobe和Unity都发展不错，于是我就选择了创业。

源码一粟 张星辰：创业不易，你当时会考虑一些不好的事情，会有担心、焦虑或恐惧吗？

胡渊鸣：会。我花了很长时间做决定。如果选择学术界，会更安稳。我的家人也在高校，如果选择留在美国高校当教授，一定符合家人的期待。但我还是会纠结我内心到底想干什么，假如用抛硬币来决定，一面是留在美国做学术，一面是回国创业，当硬币还没落地的时候，我就期待是回国创业的那一面朝上，既然这样那就不要恐惧了。当时我在MIT待了三年半，做了很多工作，我把想回国创业的想法跟导师说，我的导师特别支持我，他非常从我的角度考虑，也很感谢他的鼓励。

源码一粟 张星辰：你和你的联合创始人当时怎么认识的？

胡渊鸣：我和匡冶是在GitHub上面认识的。我们俩在决定一起创业之前都没在线下见过，那时我在波士顿他在东京，隔着13小时时差，就很神奇。就是在太极开源社区上，我当时给匡冶发了一条消息，说最近有一些投资人找到我，觉得太极也许能拿来创业，问他有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他五分钟以后就告诉我，咱们聊聊这个事。聊着聊着就把这个事情给推进下去了，所以能找到一个合适合伙人，是特别幸运的事情。

源码一粟 张星辰：第三个急转弯是你选择了回国创业，根据你的观察，在美国创业和在中国创业有什么不同？

胡渊鸣：美国的高校非常有创业氛围，尤其离硅谷比较近的斯坦福大学那边。在波士顿则是有很多生物医药方面的创业公司。美国人创业崇尚小团队，强调个体、效率和创新，例如Instagram，他们被收购之前也只有十个人左右。中国的优势是世界其他地方少有的单一大市场，第二中国的团队执行力强，只要组织得当，整体产出很高，这是东方特色。

源码一粟 张星辰：创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首先就是身份的转变，从博士转变成CEO，身份的变化给你带来了什么样的改变，这应该是第四个急转弯。

胡渊鸣：首先学术界我需要面对的是同等专业的人，而创业做产品之后，我面对的是大众，大家还不知道你的产品是什么。需要让用户快速了解你是谁，并且产品要尽可能节省用户的时间，为用户提供便利。

其次在学术界，单兵作战的情况更多，而创业则是要团结一群人，把一件事做好。不发挥团队的力量，就没可能成功。面对不同的同事，需要用不同的管理和沟通方式，有的需要你去Check进度，有的需要及时给出鼓励，还有的是需要给予空间，CEO做好服务员和支持者的角色。这些需要“干中学”。博士毕业到创业做CEO，过程中在人的管理上我踩过很多坑，真的是边干边学。

源码一粟 张星辰：在这个踩坑过程中，你怎么识人、用人，有一些经验吗？

胡渊鸣：早期创业公司招聘一定要宁缺毋滥。在这一点上我踩坑过，没有制定合适的要求，手一松就招进来，最后发现不合适，对双方都不好，所以我觉得招聘的标准一定要定高一些。

关于对人的标准，第一是自驱力，一定要把事情做好，使命必达。也看这个人是否在乎外部评价，如果完全不在乎，也比较难激励。第二点是乐观自信，创业公司发展瞬息万变，状态经常会坐过山车，要积极面对变化，乐观自信很重要。第三点，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工作的感觉，找自己喜欢的，能够合作的人的这种感觉，感觉虽然虚，但很重要，同气相求的意思。

源码一粟 张星辰：你的团队现在有40多人，你们如何驱动内部的创新和创造的发生？

胡渊鸣：我觉得很多时候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常见的决策过程是，你自己有一个想法，咨询一圈意见发现可行之后，给大家讲清楚，然后去执行。越是早期的公司，对于创始人的信念和创造力的依赖越强。因为早期有很多不确定因素，只有创始人脑子里清楚到底要做什么。难的是如何跟大家描述清楚。创始人必须有坚定的信念，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并且用这种信念，驱使团队朝着同一个方向发展。我没有经历过更大的组织，但是我相信到那个阶段，需要集体创造。

源码一粟 张星辰：组织的成长跟个人的成长密切相关，实际也是第五个急转弯，你对个人成长有什么看法，有没有一些让你印象深刻的瞬间？

胡渊鸣：自从我创业以来，这样的瞬间发生过很多次。我的团队从最开始的3、4个人，发展到十几二十个人的时候是一次，团队一下子扩张特别快，遇到过很多问题。这个时候公司已经脱离了线性发展，会有不同的项目，每个项目有项目负责人，如果项目负责人不合适，或者出问题，或者效率低，都会存在，我发现对人的洞察和理解很重要，要真正做到“识人”和“用人”。所以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学习速度还不够快，要不然我们公司整体发展应该还会更快一些。有一个斯坦福的教授，专门教人创业，后来他自己去创业时，该犯的错还是一样犯，所以实践和理论真的不一样。

源码一粟 张星辰：遇到跟你观点很不一样的人，不管是内部还是外部，你会怎么处理？

胡渊鸣： 我更相信事在人为，相信人的主观能动性。在内部，说服周围的人，与团队达成共识是需要花精力的，也需要一些技巧。但我们的文化里很强调“结果导向”，过程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在我们内部来说，我们只认功劳，不认苦劳，必须为结果负责。

源码一粟 张星辰：最后一个急转弯可能是对未来的一个问题，不管是在商业上的成功，还是产品上，我其实特别想问渊鸣，第一你有多想赢，第二你想赢多大？

胡渊鸣：我肯定想赢，但不是说外部多少人认可。我内在的动力是想要做好一件事。如果只追求外部评价，可能会导致短期认可，长期不认可，这不可取。我就是想做的事情，一定要做成，然后是对团队每一个人的责任心，大家跟着我一起做这个事情，我希望他成功，也希望每一个同学在我们团队都能发挥自己的价值。

想赢多大，我们一直说想做一个Adobe这样的公司。但逐渐也知道这是很难的，所以我们就一步一步来。创业教给我一个事情，就是别把自己太当回事。我每天都会想还有很多事情，其实没有做得很好，甚至很多事情做得很糟糕。只能说一步一步来，先做一个大家喜欢的好的产品，然后再有一个产品矩阵，最后希望我能够在有生之年取得Adobe这样的成绩。机遇也有随机因素，机会到了，抓住它，尽人事听天命即可。

源码一粟 张星辰：你觉得什么是一个公司的持久真实价值？

胡渊鸣：不断地去做出好的产品，产品不断地被用户认可。对社会来说，产品是划时代的，能推动社会进步；对用户来说，喜欢这个产品，让用户生活更便利，我觉得这样就是持久真实的价值。太极图形想做的事情是，创造一个之前没有的东西，让它在我们的团队中产生，让世界其他地方的人来COPY我们，这让我觉得是值得去做的。我们叫“太极”这个名字也表达了这个意思，我很喜欢中国文化，中国人的创造力很强。

源码一粟 张星辰：对有创业想法的科研工作者或者年轻的博士生们，你有哪些建议？

胡渊鸣：我的建议是self-aware。从科研到创业，从实验室到用户中，有很大的差距，用户体验是一定要去追求的，不能再像在实验室，结果不满意就算了，换一个东西或者应用场景。做产品很难，创业比科研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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